(原文刊於 Harper’s Bazaar Art HK 2016 年 9 號)
在新 Tate Modern 的開幕當天,策展人 Andrea Lissoni 在訪問中不斷強調變換性(transformative)是廿一世紀當代博物館必具的特質。藝術既具歷史性,也能佇站在快速流逝的數碼世界中。藝術的表現是多面性,於同環境中也能引起共鳴。Tate Modern Switch House以原始水泥的灰色為主,保留了這座前身為發電廠的工業特色,而灰色更是黑白之間顏色,象徵不受框架的約束。因此廿一世紀博物館不只在科技應用上的發展,而是一種多變的可能性。
「新建成的部份是灰色,水泥的原色被完全保留。灰在黑與白之間。白立方(white cube)是藝術展覽最常見的空間,而黑盒 (black box)需要影像投射其中,灰色是在兩者之間,就像 Tate Modern 這個新空間是具變換性,不受限制,把分隔的事物連接起來。Tate Modern 是一座當代博物館,但在 Switch House 內,也會展示六十年代或之前被視為現代藝術(modern art)的作品。」新大樓 - Switch House 本身就是一種從舊到新的變換。 樓高十層Switch House 仍然是由設計原有大樓 Boiler House 的建築師事務所Herzog & de Meuron操刀。在 2000 年開幕的 Boiler House 本是發電廠,設計的概念就是將發電廠原有的特質表現出來,再結合藝術,Tate Modern 的長煙囪外觀從此成為倫敦南岸的標誌 。新建的Switch House 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多樣性。新舊大樓連接,參觀人士從原有的 Turbine Hall 便能走進新大樓的 The Tank地庫層。
The Tank 是原有發電廠的儲油庫,新大樓便是興建在這個借日儲油庫之上。The Tank包括兩個流動影像、錄像裝置、參予及介入式的藝術及現場藝術(live art)的空間,而廿一世紀博物館的概念就是從這個空間開始。「觀眾進入 Tate Modern 首先踏足的就是 Turbine Hall, 而 The Tank 跟 Turbine Hall 連接形成一個類似廣場的公共空間,主要是表演藝術及流動影像場地,這空間具親密性,能夠讓觀眾投入並參予在藝術當中。例如在其中一個 Tank Room 在展出 了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 的幾組錄像,我們在房中鋪了地毯更放了枕頭及墊子,讓觀眾可以坐著甚至躺下來欣賞作品,觀眾的經驗成為這個空間的一部份,不同的觀眾有不一樣的體會。廿一世紀博物館就是能讓觀眾成為藝術論述的一部份。」
Primitive (2009) 是泰國電影導演及藝術家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 一共九組作品的錄影裝置。九部電影都是在泰國北部邊境小鎮 Nabua ,關於那裡的鬼故事 。Nabua 在歷史上民族衝突發生之地,那裡又流傳著這樣的故事:寡婦的鬼魂在鎮上引誘男性。在 Weerasethakul 的影片中,小鎮變成被引誘的其中一名男子,他是共產農民的後代,這個變換將記憶與新時代交織在一塊稻米田上。「Weerasethakul他在泰國出生現居紐約,但對家鄉仍非常關注,尤那裡的社群,Primitive 除了是關於泰北小鎮的故事外,當中包括了藝術上的當代性,若細心留意,在作品中會發現 Weerasethakul 受著Andy Warhol的影響。這就是我一直強調藝術的多重性及變換性。」在The Tank 除了錄像裝置,還有live art,跟表演藝術相似,但 live art 在演出這個層面上還有更深的意義。
Tarek Atoui 的 The Reverse ,Atoui 在柏林附近達萊姆的一座博物館的儲物室內,發現了好幾件古老的樂器,於是聯同兩個作曲家創作了以即興為主調的樂曲,以古老樂器演奏並做了聲音記錄。後來 Atoui 更複製了古老樂器,樂器成為了藝術品,他們的演出便是聲音雕塑,每次的演出更會製成為檔案記錄。歷史便在這個多層次的創作中被重新演譯。「無論在過往或者是新世紀,我們最關注的都是歷史,這裡的作品都具歷史性。不是說它們都是硬生生地談歷史或者是反思歷史,但這些作品都是帶著歷史精神。Atuoi的作品是聲音藝術、是表演也是樂器的保存。是一次對藝術、歷史與人類關係再演練。其實,在有形無形當中,人類都跟過去相連著。」
新 Tate Modern 的策展方向,有別於原有 Boiler House 以藝術家或者藝術史時序為原則,而是以藝術的表演手法為框架。地庫層的 The Tank 是表演及錄像,然後是建築及物像(Object)、演出及參予式藝術(主要包括裝置與雕塑)、Living Cities及 Artist Room: Louise Bougeois。當中最有趣以城市作為類別,展示了黎巴嫩藝術家Marwan Rechmaoui 的 Beirut Caoutchouc - 一張大型黑膠貝魯特地圖。芬蘭攝影師Sirkka-Liisa Konttinen 的 Byker 1961- 89,是她自 1969 年開始,見證了在英格蘭北部紐卡素中的小城市 Byker ,如何在被都市化吞噬。
「要談歷史性,城市是最好的比喻。在歷史當中的變換性、互動及不穩定性,在城市中也有相似的特質。在當代藝術進程中,巴黎、紐約、倫敦及莫斯科等城市已經獲得足夠的關注,新世紀會看見城市如曼谷、墨西哥城、委內瑞拉及里約熱內盧展現出當代性。在演出及參予式藝術部份中,展出巴西藝術家Hélio Oiticica 的 Tropicália, Penetrables PN2 ‘Purity is a Myth’ and PN3 ‘Imagetical’ 。」作品是巴西貧民區的微縮版,裝置中包含了由巴西運來的植物、泥土及鸚鵡,在博物館內重塑熱帶感覺。Oiticica 指觀眾可以入侵作品,入侵的意思就是物理性的進入,這種入侵也是藝術家控訴巴西的當代性被歐洲式演譯所騎劫。」
一座當代博物館會改變一個城市的空間及歷史,因此新興城市都趕忙著興建該城的當代美術館。Tate 主席 Nicholas Serota 在開幕致辭上說他們要建的不是一座地標式的建築,而是建一座能真正連系社區、觀眾的博物館。關於社區跟博物館的關係,跟新 Tate Modern 差不多同時間重開的三藩市現代藝術館跟周邊社區互動,是從反感到驕傲。 2013 年閉館配合新翼的興建工程,新三藩市現代藝術剛於五月重開。新大樓由挪威建築事務所Snøhetta 設計,靈感來自灣區的海與霧,新大樓的面積是紅磚舊大樓的三倍,兩幢建築相通。舊大樓在三十年代興建時,區內居民反對聲音非常強烈。但廿一世紀新大樓成為了美國最大的現代藝術館,比紐約的當代美術館還要大,令這個西岸城市的居民引以自豪。
跟新Tate Modern相似,三藩市現代藝術館的地面層是敞大的公共空間,擺放了 Richard Serra 的大型雕塑。美國藝術家如Jackson Pollock、Agnes Martin、Jasper Johns 及Ellsworth Kelly是新館的焦點,大部份的展品都是美國已故商人亦是Gap 的創辦人Donald Fisher 的收藏。被形容是新三藩市現代藝術館寶藏的卻是攝影藝術的收藏,館內的Pritzker Center for Photography 展出 一萬七千多幅攝影作品, 。Michael Jang 的 Golden Gate Bridge Fiftieth Anniversary(1987)、Imogen Cunningham 的Mills College Amphitheatre(1920)、Timothy H O’Sullivan 的 Cañon de Chelle (1870-1874)、Stephen Shore 的 Market Street,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1974)等作品,是美國最大的攝影檔案,萬多幅的作品拼湊成美國西岸的歷史。也是藝術史上大少見大規模式將攝影與傳統的 fine art在博物館內並列。
當我們談廿一世紀博物館時,總會想起新媒體藝術,或者是科技如何提升在觀眾參觀時欣賞程度。Tate Modern 及新三藩市現代藝術館寶藏卻著眼在藝術當中的變換性 (transformative)和歷史精神,眼光及野視說明了它們為何是世界級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