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a strange world we live in —— 展覽「仙境奇遇」

(原文刊於《三角志》2017 年 11 月號)

 

「我不想和瘋癲的人在一起。」愛麗斯強調

「這個你不能避免。」貓說「我們在這裡都是瘋癲的,我是,你也是。」

「你怎肯定我是瘋癲的?」愛麗斯問貓

貓回答「你一定是瘋癲的,否則你怎會來到這裡。」

 

近年這個城市裡所發生的事情比荒誕更荒誕,像愛麗斯在仙境中對紅心皇后說:「我們住在如此奇怪的世界中」。當不能解釋周遭發生的事情,回到兔子洞穴或許可以尋回自我定位。《愛麗斯夢遊仙景》是路易斯・卡羅(Lewis Carroll)的經典奇幻名著。愛麗斯從兔子洞穴掉進一個奇幻荒誕的世界,在那裡身體失控地變大縮少,然後給自己的淚水沖進古怪的情節中。展覽「仙境奇遇」就是以《愛麗斯夢遊仙境》的故事為骨幹,八位本地藝術家建構出一個關於香港脫離英國殖民地二十年的集體故事。雖說是故事受奇幻文學啟發,但對當前社會面對的狀態,彷彿有種真實的刻劃。展覽引言如是說:「這二十年來,她被掉進兔子洞,對前途不明感到困惑並需要學習重新自我定位。對自己的身份和周遭的現實的認知崩解後,她籍著仙境裡的童話故事理解自身的處境。」

 

「仙境奇遇」展覽像書一樣分成八個章節,參觀人士要順序地「閱讀」下去。展覽的出口與入口並排,沒有明確指示參觀方向,很容易會走錯。也許站在兔子洞前都是迷網,否則怎會進洞穴中。第一章:白手套,是黎卓華的繪畫及裝置,分別放在展覽的開首與結尾。《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白兔先生載著白色的手套。不知為何,黎卓華畫中的白手套,讓人想起那種獨有的領導人揮手的動作。白兔先生在故事中的地位凌駕其他動物,他總在趕時間追追趕趕地「我遲到了!我遲到了!」但在趕甚麼呢?好像永遠沒有答案。畫中的手動作意向不明,像是揮手也是道別,意義不明就像香港人對眼前一切的解讀吧。我們是揮別過去,迎去美好嗎?但美好是在遲到嗎?

 

 

黎卓華的《白手套》跟第二章:免子洞中,林東鵬自畫像《Re-Folding》中的那像在懸空也是不知如何自處的手在雙呼應。《Re-Folding》是林氏十年前留學英國期間,創作出自畫像《Folding》的重新演釋。畫中林氏雙手像抱著空氣,心頭上有一個洞。十年前人在他鄉那種無以名狀的空虛,十年後回到這個城市中變成無底的空洞。前後對照,人在他鄉的空虛似乎都能理解,但十年後在自己的城市中感到無底的空洞,卻是相當荒謬但又是無比的真實。林氏的「兔子洞」中還有另一幅作品,《沉世繪(六)》在優美的山水景地中,人們如同墮入空洞中,失重並墮落四方。不是浮世是沉世,像在沉下去未來。

 

要暫時止住那種空虛與墜落的感覺,或許買醉是個方法。第三章是何兆南的裝置作品《醉生夢死》,何氏的自釀啤酒 ——「醉生夢生」四散在木桌上,木桌子被分裂再重新組合。在《愛麗斯夢遊仙境》故事中,愛麗斯喝下貼有「把我喝掉」的標籤的藥液後便變成了小矮人,奇異經歷從此展開。喝下何氏自釀有甘苦兩種味道的啤酒,能否重回或重整已逝去的時間呢?何氏的裝置彷彿在說:既然未來是個未知的黑洞,不如醉著回到過去,或許過去能被重組,於是未來不再是無底一遍。醉了可能會倒下,莊偉的兩組錄像作品《Falling Exercise》及《Help! Help? Help.》紀錄了跌倒及緩助的集體演出,是對第四章以「我在世上是誰」這標題的反思。在不停的跌倒、站起的過程中,拯救與被救的位置不斷改變。跌倒是種救贖,也許從跌倒中會看到自己,要清醒只有走酩醉一途。

 

然後展覽的旅程還會經過第五至第七章,分別是梁志和、周俊輝及張韻雯的作品。最後以第八章:圖書 —— 無言的告別作結。最後一章第八章,是白雙全的《成人圖書館系列:LXB》,作品是白氏 2008 年在美國紐約駐留時創作的圖書館系列的延續,以圖書館把作者出生發死亡年份列出,似是一種對作者的追思。以死亡作展覽的告別,是荒誕到達極致後會回到常態嗎?否極是泰來,但願現實中的仙境奇遇像《愛麗斯夢遊仙境》的故事結局般,醒來發現的只是怪夢一場。